February 6, 2009

  • 波兒幻想政治學

    八年前看宮崎駿的《千與千尋》,曾就其病態意識大搖其頭,嘗撰文狠批抒發鬱悶。八年後再看《崖上的波兒》,今日的我自然不會這樣傻,為這些東西生悶氣。學兄常常招我在報上寫文章,然而匡正時弊、震聾發聵的功夫還是留給青年學者們做吧。認真寫文章永遠是謀殺腦細胞的行為,引起回響後自問也沒有無視小白文章的定力,所以我還是留在電影院裡唱:「波兒波兒波兒魚兒小寶貝」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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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張彧暋〈宮崎駿與波兒的幻想政治學〉
    明報 2009-01-24

    波兒天真?觀眾低能?宮崎駿的動畫是提倡環保、反戰與親子關係?《崖上之波兒》成為城中話題,大力推許有之,認為不值一提的也大不乏人,無論一般觀眾與影評人的意見與評價,顯得相當懸殊,耐人尋味。而話說筆者在《明報》的〈星期日生活〉的閱讀日本專欄,寫了一篇名為〈天真的波兒獻給低能的你〉,指出了宮崎駿上3 套動畫,故事邏輯現破綻,並分析光是高興就好、連故事也不用說的日本社會普及文化現象(以下有關於電影的情節介紹)。

    拍給5 歲小朋友看的動畫?

    這次真正的稍談一下《崖上之波兒》的問題。日本評論人佐藤健志在《正論》(2008 年11 月)這本立場偏右的日本政論雜誌上,續以世代論的框架分析宮崎駿的新作《崖上之波兒》,尤其批判所謂親子關係的說法。宮崎駿聲言波兒是拍給5 歲小朋友,佐藤劈頭就問,5 歲小朋友能自己去看電影嗎?答案是否定的,帶小朋友去看的當然是家長了。

    問題是波兒的故事,根據佐藤的說法,是小朋友與大人兩套世界觀互不相容的並存及破綻。海嘯來臨,一個村人也沒有傷亡之餘,竟然像開祭典般愉快,能夠有這種包容自然與人間終極的衝突,當然只有天真的小朋友了(觀眾尤其可對比幽靈公主對同樣主題的悲觀處理)。嘗試想像,如果年前南亞海嘯或者四川地震的時候,在滿城大人悲從中來的氣氛之中,能打從心中嘻哈覺得無大所謂的唱「波兒.波兒.」,當然只有什麼價值觀仍未被內化的5歲小朋友了。

    海嘯當前,衛星與月球落下,以至世界穿了個洞,依然還有心情看古代魚的,當然是兒童的專利了。從海嘯危機中人與自然的生死對立,忽然轉換到人與大自然其實都可以和睦共存,這種像開派對的樂天態度轉換,其實就是佐藤所說,宮崎駿故事的論理(邏輯)之死的一個鐵證。

    電影前半部其實貫徹大人的世界觀,後半部卻忽然變成小朋友的幻想王國。而問題是,以主角男孩宗介的媽媽,在海嘯之下趕去照顧一班婆婆,看似愛心洋溢,其實是寧願探望長輩而把子女獨留在家的荒唐行為,也就是以「老人>大人>小童」的觀點去說後半部看似兒童中心的故事,其實不過是從大人的角度以為小朋友會覺得幸福的無責任幻想。

    故事中世界滅亡,是因為波兒的魔法所致,而波兒根本沒有關心過。故事最後兩個小朋友的約定終身,就算明知波兒有變成泡沫的危險,表面上是為了波兒與宗介自主的幸福,其實一則兩個家長暗中談判,二則就是這個約定令波兒的魔法失效,救回大人的世界。佐藤認為本片是阿婆犧牲整個城市來令自己回復青春,不用再坐輪椅自由行動。他毒辣地點出本片要害所在,乃「以大人的論理(邏輯)將小孩斷罪,又用小孩的論理替大人開罪」。含混地認為本片提倡親子關係,以至還牽強說什麼本片貫徹環保精神的成年觀眾,大概就是用小孩的邏輯替自己的低能開罪的上好證明吧(這當然不排除樂觀反詮釋的可能,參考湯禎兆〈作為教育電影的《崖上的波兒》〉,《亞洲時報》,2009.01.22)。

    當然,如果你還是認為本文何必想那麼多,那又何必辛苦看報紙評論?我們社會除了填鴨之外,莫說培養不出一流的魔術師,連會變身的人魚大概也會被本地污染的文化空氣,搞到在手提電話鈴聲播放波兒的時候,跟你說「總之睇得開心咪得囉,成日都要唸咁多做咩」。這正好是本地成年人所教育出來的低能下一代,以為好天真。各位成年觀眾,海嘯快來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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