August 2, 2011

• 詩人的名字

  信報自去年副刊改版，復古的增加小說連載，每日一篇，天天不同作者。開始時有羅啟銳寫《歲月神偷》式的香港童年往事，有喬靖夫叫好叫座的奇情末日小說《香港關機》，還有麥曦茵拿手的年青人都市生活感覺。漸漸，羅啟銳無貨了，麥曦茵脫期越來越嚴重，喬靖夫更是寫完《香》就再無出現。剩下的，就只有如下邊那樣水平的作品。說明一下，我不認識下引的作者是誰，如果不是今天超早起床，大概也不會有閒讀到小說版。但在一篇千五字的短篇中重覆三遍T.S.Eliot的名字，卻無引用一句艾略特的詩句甚或詩題，作者對詩人的興趣，大概也只有詩人的名字罷……

  ~~~~~~~~~~~~~~~~~~~~~~~~~~~~~~~~~~~~~~~~~~~~~~~~~~~~~~~~~~
  杜緻朗 〈夏日小姐 〉
  信報 2011-08-02

  （上回提及︰Angel 和Kiki 這兩個「鞋魔女」正在Chanel 買鞋，討論喜歡男人的腦筋或財富較好。）

  從小到大都深愛著夏天，雖然冬天的衣服和裙子都比較漂亮，街角氣氛也比較浪漫，但我依然是喜愛夏天，即使汗流浹背，太陽猛烈，我對夏天的鍾愛始終如一。可能是因為在香港只有夏天才天色分明。綠色的樹，彩藍色的天，雪白的雲，每一樣都是反照著陽光，也只有在夏天的天與地才會這樣分明。亦有可能是跟回憶有關吧，因為太多美好的時光都在夏天發生了，在腦海中夏天的我總是特別美麗。每年夏天總勾起我一些美麗的回憶。

  中學放暑假時候，三個女生坐在陽台的藤椅上一邊涼風扇一邊偷喝香檳，冰涼的汽泡夾著酒香從口腔滑落心房，然後看著什麼都變得歪歪斜斜了，十七歲的話題總是無聊至極，那隻唇膏的顏色最好看？附近那家的名校男生最Good looking？最想幾多歲結婚？誰人已經不是處女了？最喜歡T.S.Eliot那首詩？《追憶逝水年華》好看還是《紅樓夢》好看？要怎樣才有sex appeal？ Gisele Bundchen 美還是Kate Moss 美？別少看這個題目，整個十七歲的暑假就是消磨在思考這些題目之中。到二十七歲的今天，已忘記了當時的討論內容，留在我腦海的只有我們在陽台上的一幅幅畫面，有遠鏡我們把腳都擱在對方的大腿上，說得興奮時就用腳尖踢向對方，而近鏡當然是她們的一張張笑臉，通常都是笑得人仰馬翻，彷彿要用笑容跟太陽比拚燦爛。

  沒有男生在場的名校女生其實就是這樣粗魯。

  那一年，在American Bank 做高層的姑姐帶了我去人生第一次的Ball，地點就在文華的Ball Room。對於自命名校的女生有什麼場面會怕？拿著父親給予的bonus pocket money 去了Calivn Klein 買了一條粉藍色連身裙就拉著姑姐的衫尾去人生第一次大場面。在那裏，我才發現原來納悶非常，這是我第一次見識什麼是party animal。坐在一旁的我看著一個個名人忙得不可開交地走來走去，最驚喜的發現要算是見到林青霞，她坐在一角安靜地和朋友交談，她一顰一笑的風采一直吸引著我，那時候我對她的認識就是「白髮魔女」和「東方不敗」，啊，當然還有《東邪西毒》。我一直認為她是最有型的亞洲女人。在那個悶悶的場合裏，有一個跟我年紀相若的男生上前和我交談。

  他叫James，從San Francisco 留學，回香港放暑假，跟我一樣落錯了一個不屬於自己的星球。姑姐走來，向我單單眼拋下了一句， 「Enjoy your freedom tonight!」就又走出去滿場飛了。我想回敬她一句， 「我一向擁有比你多的自由」也來不及了。

  我和James 都發現不太適應這個只屬於派對森林，而且這只會顯得我倆很幼稚。當然那個年紀的我們是最抗拒「behave naive」，即使是「sometimes」都不可能接受。於是他後來提議到lobby lounge ，我還主動叫了一杯Whiskey 來喝，James 也跟著。後來我發現「頂唔順」，於是改喝了fruit punch。對我這個由威士忌轉去喝雜果檳治的行為令我尷尬了一整個暑假。那夜我和James 兩個少年男女，談了一整天T.S.Eliot 的詩，還有James 父母的破裂關係。那夜結束時，James 還用一個很欣賞的目光望我說： 「沒想到香港女生會喜歡T.S.Eliot。」我還學人扮酷回應： 「只是一些表面的東西而已。」現在回想起，真想打自己。

  我兩位密友朱油和Emily 當然只顧像警局落口供一樣要我仔細描述James 的樣子和衣著。到現在，我也記不起James 的樣子了，我反而只記得他是讀英國文學的，他好像穿上來自Ralph Lauren 的法國藍西裝，雪白的恤衫沒有打呔，很特別的淺灰色皮鞋。這一身造型，配上一個高大的身軀， 和一個面目模糊的頭， 就是剩下在我腦海裏的James。

  自那年開始，James 就沒有再回來香港了。他在每年的暑假都給我一封信，是用墨水寫的信，而不是email! 我心想是否所有讀英國文學的男生都像James 這樣浪漫，也因為這樣，我自始對讀英國文學的男生會有特別的好感。

  雖然我們再沒有見面，我也漸漸沒有回覆他的信件，但究竟在精神上，James 算不算是我其中一個男朋友？

  （Angelalala 日記﹒35）

  • 10:51 am
  • 4 Comments